瘋紅葉──2014大棠楓林

K66才剛駛進教育路就遇上封路，滿車乘客登時鼓燥起來。「有無搞錯呀，等個幾鐘先上到車，依家封路？早就唔應該行呢條路啦。」、「等夠十班車先上到，仲要塞車，幾時先返到屋企？我唔係反對你地去睇紅葉，但都無理由咁架。你地可以開架車直接朗屏入去，中途唔停。唔好搞到我地呢啲係嗰到住既人呀嘛，成個十二月都係咁，個啲人點做嘢呀，唔識管理，低能架？」車子早已塞不下，司機專用的廣播頻道每隔一分鐘就傳出︰「朗屏站排了一百多人，排到去棺材舖呀。」沿途各站隊伍至少五十人，安寧路百老滙的站頭，隊伍一直延伸至轉彎的吉野家。司機十分鎮定，沒發脾氣沒講粗口，安撫乘客，遇有乘客下車，撿一兩個人從後門上車，錢也不收了，口裡不住嚷︰「大家就一就呀，唔該曬呀。小心呀。」南亞裔少數民族的遊行隊伍經過時，司機還指着綠色寫着異國文字的示威旗逗趣說︰「佢地都唔知申訴乜野，啲字都唔識既，起馬寫返人地既文等人地知你搞咩。無架啦？唓，警察多過人，都唔知夠唔夠三十人。」聽得一旁的阿叔賊笑。

說出來我算是幸運的旅人，一月一日出門口前，素來報憂不報喜的法師傳來新聞︰「你不要去啦，蘋果說像旺角一樣多人。」我想去兩個月了，難得有一日假期，先去巴士站看看吧。在安寧路上車，到達大棠，才不過四十分鐘。進入郊野公園，不斷聽到遊人埋怨︰「又話好多楓葉，得嗰幾棵，曬幾粒鐘入到黎，都唔靚，我要返屋企！」「以前係加拿大，一開門就係楓葉，家陣行幾粒鐘都仲未到。」

怨聲載道使得人們偶爾看見幾棵可憐的疏落楓樹，立即一窩蜂卡位，長炮手機BB車搶佔樹葉下埋藏樹根的鬆散泥土擺拍。拍了幾張，有的因為拍到了，回頭；有的以為這就是全部，回頭；有的搖了搖樹枝，撿拾人工飄落的楓葉，便心滿意足地回頭……平日未見過楓葉，路上遇見，停下試拍幾張，思疑未到目的地，人潮仍往前湧，遂急步向前，果見不遠處，又有路牌指示，楓香林在前。路牌指示從郊野公園門口，走到楓香林，約四十五分鐘。為避開違例停泊的假日私家車、穿短裙高跟鞋的老少女、橫衝直撞的BB車和寸步難行的腳踏車，我走得甚急，連同拍照，也只走了一小時，便到真正的楓葉林所在，頓覺路上所有零零落落的楓樹，全是孤兒。

楓葉林面積小，約莫一個屋邨公園大小，但聚集了半個維園的觀光客。人手執一機，瘋狂自拍。黃昏拍楓葉，S100極難對焦，幸好人多，姿勢奇景接踵而來，看得我瞠目結舌，不覺意由拍景，變成拍人，順道冷眼嘲笑世人愚昧，倒是另一番趣味。

葫蘆型的入口如六四後維園四周的地鐵站出入口，外面的人想進去，裡面的人死活不出來。右邊人工提上的觀光客不知已駐足多久，毫不懼怕下面千里陡坡，與後上之人推推擠擠。好些人總算擠到人較少的中段，拍完照想離開，兩側仍人頭湧湧，腳下的泥土卻離地太高，縱躍到石屎路上必然受傷。
實際上大棠楓葉最佳觀賞時間是入冬第一場冷雨之後，十一月中至十二月初最好。到一月，紅葉大多落盡，舖了一地散亂的灰葉遭觀光客踐踏。仍掛樹上的，最紅，也泛起了點點黑斑，夕陽依稀映出脈絡消瘦。才不過個多月，總有點紅顏易老的感傷，唯有一整片一整排的看過去，那份桃紅才教人欣喜。
 楓葉恐怕是近四五年種下的，枝幹瘦小，罕有幾棵粗壯的，也給觀光客攀得瘦了，踩得歪了，拍得醜了。五時許，好些觀光客盡了興，扶着老喊無聊的婦人、推着沉睡的孩子、提起鼓鼓的膠袋，趕在趁陽餘暉緩緩隱沒的最美的時光踏上歸途。我卻一直向前，沿着大欖涌水塘方向前行，妄想避開黃泥墎人潮，直接走到大欖隧道巴士站乘車折返。
路上忽聞歌聲，閒散的結他和弦，旁若無人的男音以行者的聲線唱着陌生的英文歌謠，女伴有一搭沒一搭地唱和着。節奏合與不合，根本無關重要，在那段悠然寂靜的上坡路，補足了鳥兒的詠嘆。
跟隨看起來很強大的老夫妻走，以為只要不徐不疾，不讓他們發現，終能抵達終點。誰知他們也是首次到此，邊察看道路兩旁麥里浩徑指示牌，邊問路人。路人都不知道前路該怎麼走，到坡道盡頭平地，無一例反折返。故此我也不勉強，復又攀上坡道，原路歸去。這一程反而走了很久，儘管費盡力氣，五點半開始直走到七時才回到巴士站。

站頭誇張地排了上千人，明明昨晚倒數跨年，何解香港人竟然有這般精力，二十四小時不到，又聚於此荒僻之地。不過對我沒有影響，一開始我已經打算徒步回巿中心。私家車太多了，長長的紅色尾燈，還沒計算中途的小巴、計程車，為疏導人群而無限量駛入的K66。
我一路以徑步的速度往大棠路方向疾走，天雖全黑，幸之前曾經騎腳踏車來過，認得路。十分鐘後走到水蕉新村後面第一個巴士站，一輛K66恰巧停在我面前，又剛剛夠位讓我上車，塞了差不多四十分鐘，七時三刻，在教育路下車。我住朗屏，然而教育路晚上是有名的塞，下車順道吃個飯也好。
翌日一早回到公司，忙着抱怨法師老是給我傳壞消息，根本忘記曾經傳訊息給我的圓圓滾滾一臉和氣的她說︰「呀我看蘋果新聞人超多的，香港人怎麼這麼愛排隊呀？我就不行了。」末尾好像忘了甚麼，補充問︰「呀結果你昨天等巴士等了多久？」我告訴她沒等巴士，尚算順利，她拍案說︰「那就是注定你要去的嘛哎唷。」


更多圖片︰Houses Flickr 

---

延伸資訊︰

1. 蘋果日報︰遊人蜂擁賞楓癱瘓交通大棠淪陷村民來回行3小時
2. 元朗網站︰大棠楓葉交通資料

行程建議︰
切勿自駕前往，塞死無命賠。

1. 至朗屏站轉乘K66港鐵接駁巴。
2.總站或前一個(有公廁)站下車。
3.公廁旁的上坡道向上行，路口有兩間食肆。
4.郊野公園入口，沿指示牌上。只有一條路，直入楓香林。
5.楓香林在深處，路上那兩三棵不過是偶然出現的。

最好十一月底至十二月初，第一波冷鋒過後遊玩。
中午入去燒烤，烤到三點半，過去，拍照拍到六點。行程結束，再到巿中心覓食。

小DC拍攝建議︰

1. 冬天四點至六點，太陽下山，陽光最美，怎麼拍都好看。
2. 相機調較至「點測光」，特別是逆光之時，不要「包圍曝光」。
3. 拍楓葉特寫時，請用微距。
4. 請勿搖動、攀爬楓葉，愛惜環境，人人有責。